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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宁守护,是归处,也是救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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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5982 13 小曲 发表于 2022-4-6 10:52:04 |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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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娃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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确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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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年的夏天,当“我不是药神”红遍大江南北之时,妈妈被确诊为肺腺癌并骨转,“癌”第一次正式走入我的生命。那一刻天仿佛塌了,我被极度的恐惧、无助压得透不上气来,浑浑噩噩地和大多数病人家属一样,在彷徨无助后走上了和妈妈一起抗癌的路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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耐药

# R' w5 `& c3 P1 ~5 m妈妈一直取不到组织,幸运地是盲试“特罗凯”有效,靶向让我又回到之前的日子,8个月后CT显示缓慢进展,耐药如期而至。这一次,我收起了恐惧,积极地寻找方案,接下来多线化疗、盲试靶向,妈妈开始在进展与稳定中来回游走,每一次方案的改变都让我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,或许死亡离我们越来越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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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l& s: Z3 q0 e. X我开始思考,如果有一天当我不得不放手的时候,我为妈妈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什么?生是留不住了,那就以最少的痛苦有尊严地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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认识“安宁守护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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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临终关怀”走入了我的视线。经过一番查找、询问,南京已经有医院在多年前就开始引入这个概念,并将其与舒缓医疗、姑息治疗一起定义为“安宁守护”,旨在为疾末期或老年患者在临终前提供身体、心理、精神等方面的照料和人文关怀等服务,帮助患者舒适、安详、有尊严地离世,这完全符合我的要求,于是我开始留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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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C. Q- c+ I7 s, g$ l也许是上天怜悯,2021年因疼痛药加强管制,“泰勒宁”突然在南京多家医院消失,只有中国人民解放军东部战区空军医院(原四五四医院)有,事不宜迟,立马赶到空军医院疼痛科。( o! m) y7 |6 z- G5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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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我赶到病区门口的时候,阴差阳错地看见“安宁病房”四个大字赫然挂在门头上,真是太激动了,我居然在三甲医院的疼痛科找到了,在满足安宁需求的同时还能解决妈妈在疼痛方面的问题,简直是一举两得!1 s/ R- c+ [0 n2 n8 Q' ],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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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p  H; [1 U. M2 y走入病区,整个装修简单却不失温馨,病区内时不时播放着轻音乐,护士站燃着薰香,静谧而美好。就这样,我静静地站在走廊上,看着“安宁病房”的详细介绍,那一刻,我的心找到了归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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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天,我拜访了病区周主任,周主任的儒雅、从容一下就征服了我,他安静地听我叙诉需求,耐心地回答了我所有的问题,在整个交谈过程中,我感受到自己被深深地接纳了,原来我们和患者一样需要被“看”到。4 s9 x( q8 W% j6 c3 f1 O; L2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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考察“安宁病房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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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周主任的微信里,我学习到很多安宁守护的知识,也看到了家属写下的文章,被一次次地感动着,但一直没有熟悉的人有入住经验,心里总是有些忐忑。  I) K0 p" @9 V8 U

! d: d8 d& C6 u( M  G( `2021年7月,妈妈突然出现爆发性疼痛,果断送到空军医院疼痛科,顺面考察下“安宁病房”。那天恰巧周主任当值,深更半夜入住,半小时后疼痛完全缓解,于是便住下来边处理胸水边调整止疼方案。( E6 A  g) ~1 x( J& h0 b/ l- n1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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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区病房全部朝南,明亮宽敞,即使只做对症处理,医生也会充分和你交换意见。检查简单,护士非常有亲和力,除了夜班交接外,可应家属要求无特殊情况夜间尽量不打扰,病床数整体比较充足。: a# p( R$ P$ h  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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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正值夏天,妈妈住得非常舒心,曾经悄悄问我:“收费贵不?要不贵我就一直住这了,等天凉快再回去!”这样一住就是一个月,结账时费用也让我有些出乎意料,比一次化疗便宜多了,至此,我再无后顾之忧,决定末期就在这里度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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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w8 {+ x/ V4 m  a其实我也很好奇,这样服务好且价格合适的病房为什么并没有想象中的紧张?就此我和周主任也进行了沟通,主要原因可能还是中国人骨子里的思想比较传统,这种安宁守护的模式对大多数年轻人来说容易理解,对我们的父辈或者年纪大的患者本人来说情感上还无法接受。/ G5 G' f* @. ^" K& w- R/ C! ~7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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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个患者的背后都是一个大家庭,我们要真正选择这样的放手模式还是很艰难的。我们可以陪着他们扛下痛苦的治疗,却无法接受陪着他们平静地等待死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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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的时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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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12月妈妈间质性肺炎进展,停奥希替尼,让本就没有治疗方案的病情雪上加霜。2022年1月病情开始进展,安罗替尼效果不行,妈妈的状态持续恶化,气喘越来越明显,从半个月一变化,到一周一变化,到三天一变化,进食越来越少,连喝水都变得辛苦起来,我知道妈妈离开我的日子不远了。- t) t5 K, h0 V, w& R+ q

6 s& i1 y  W0 p* ^5 v: [; `: O2022年2月5日,我不死心地带着治疗记录和CT到江苏省人民医院呼吸科进行了专家问诊,医生给出结论:肿瘤方案用尽,肺炎进展,气喘的原因是肺部功能障碍导致,只能对症处理。拿着医生的结论,我泣不成声,按原定计划将妈妈送入“安宁病房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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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@, c7 o2 f9 [2 X+ b( H2 l第1天:妈妈在进食营养粉和米粉之外,吃了几口饭,意识清楚,下午CT,晚上还能入睡,我很欣慰。) H( k* V0 k) p: X) x% @6 I

4 m; R2 K* z* A. g; a. h% `第2天:一早,周主任叫我去办公室,告知肺部几乎没有功能,氧气能吸入但换气出现问题,呼吸机没用,妈妈的生存期将以“天”来计算。" Z- g9 i8 ]# K8 V5 t. m5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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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谓没有功能,通俗地说就是“憋死”,这也是肺癌大多数患者最后的结局。虽然早就知道结果,但当他告诉我的时候依然觉得很残忍,他温和地对我说:“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?”所有的心理建设都塌方了,我茫然无措,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一般,只能无意识地点点头。9 H1 y6 h% l, P; T( B$ ]; A$ c+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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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继续说:“你开始要准备做最后的安排了,你想好要做什么吗?”我喃喃自语:“我家墓地还没有买!”他说:“这不急,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在她目前状态还不错的时候,让近亲来探望妈妈……还有照顾好自己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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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走出办公室,泪如雨下,颤抖地用手机通知姨妈舅舅们去测核酸,因南京防疫要求医院一般不许探望,但对于末期病人还是非常人性化,凭48小时核酸有序探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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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,老公和孩子从外地赶回来探望,妈妈还能坐着听孩子说过年发生的事情。在他们走后,气喘进展,呼吸越来越困难,入睡困难,和医生沟通后开始推镇静药物。5 x$ Q7 j5 I. q" u- D+ ]; E5 [+ h( l

  ^4 c$ O8 N2 w& Z" T: y第3天:妈妈气喘越来越重,呼吸声越来越重,只能在床边解决小便问题,每次下床都是一次历劫,回到床上无法呼吸,感觉马上就要憋死,但又在快死的时候换上一口气来。经历了11次化疗的妈妈从来没有哼过一声,但那时她再也支持不住,每次都要求让医生来处理,给她吃药打针缓解痛苦,镇静的剂量也一直在爬坡,呼吸越来越痛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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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就在那天,所有亲友拿到核酸报告,20多个人有序进行了探望。在晚上七点后,所有探望结束,妈妈不再坚持自己下床上厕所,因为每一次活动都让呼吸更加困难,同意使用成人尿垫。& @+ {2 R& k$ G- l$ _5 Q: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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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于镇静剂的量越来越大,妈妈的意识开始模糊,处于半昏睡的状态,但即使在这样的昏睡状态下她也只能坐着,时不时地从昏睡中惊醒,持续地呼吸困难。惊醒后,她用尽全力让我喊医生来处理,我内心充满了绝望,因为我知道这根本无法处理,只能胡乱地找几颗维生素喂给她,抱着她说:“妈妈,你再坚持一下,药效马上就起来了!”那一刻,我真想亲手结果了她,也结果了自己。" Q- H( g1 k" }- q$ `' K* k6 _/ q

; w' s8 I/ Q% j! H整整四个小时,镇静剂量在增大,惊醒的频率在变快,我反复抱着她安抚却依然无济于事,我要求调整方案。医生说:“我们之前已经做过了沟通,现在你做好准备了吗?方案升级后你妈妈再也醒不过来了,我们需要你的意见!”我点点头,方案升级,妈妈终于昏睡过去,呼吸声音越来越响,呼吸越来越困难,但她已经感觉不到。; X) G3 [, ~& {1 ^) H(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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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K" I+ M& \8 A. d0 ]; Y" J: \第4天:同病房病友搬出,病房里面只剩下妈妈和我,我一边守着她一边做后事的安排,大剂量的镇静让她没有了痛苦,那一刻她平静了,我也平静了。* q0 P7 E# x* p% A; ]

) m. ~! k7 N6 _* ]/ h  s9 _我静静地陪着她,握着她的手,在她耳边和她聊天,一直陪着她走向生命的终点,晚上10:00左右,妈妈永远地离开了我!那一刻我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,因为我已经竭尽所能将痛苦减到最轻,这已是最好的安排,过往种种遗憾也因此随风消逝,我与自己和解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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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束与新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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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国医疗系统中除ICU之外,普通病房被允许使用镇静剂的科室很少,而安宁病房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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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U" v2 H$ n" @! d, F7 X妈妈走后我经常会想起最后的这段时光,每次闭上眼睛,妈妈抱着我的那种绝望感还是那么真实,我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镇静剂的帮助,没有选择安宁病房,我们还要经历多久这样的折磨。& \; Y/ o* q2 V; t2 j' N+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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妈妈,痛苦地煎熬,前一秒不能呼吸,后一秒在快要死过去的时候又缓过来,下一秒继续反复……直到生命终结;我,无助地看着,每时每刻像被凌迟一般地被钝刀子割着,一直流血却依然活着……这种生不如死又没有希望的感觉,是世间最残忍的折磨。; V& ?( U! N  a" j6 a7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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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很庆幸在最后的阶段做出了这样的选择,安宁守护减少的不仅是病人的痛苦,也救赎了家属,让我们从痛苦中尽快走出来,更好地面对未来的生活。8 d* Z- s1 L4 U+ e2 K/ F7 G4 R( y0 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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致谢

! z0 U# y( B( M0 C7 u1 `: U6 L谨以此文结束陪伴妈妈抗癌的日子,赠人玫瑰,手有余香,感谢南京市第一医院肿瘤科魏晓为主任、夏海燕医生;中国人民解放军东部战区空军医院疼痛科(安宁病区)周宁主任、单鹏医生;以及鹰版、刀版、老赵、小山丘、eriC、企鹅、波波、玲玲、守候、剑飞、无影、小心眼……还有众多网友的守望相助!

13条精彩回复,最后回复于 2024-9-6 16:16

重启2020  初中二年级 发表于 2022-4-15 20:57:08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: 浙江杭州
刚才给老爷子拍背,拍着拍着眼泪就下来了。医生也让我做好思想准备,那一天越来越近了,很怕很怕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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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ris嵇  高中三年级 发表于 2022-4-15 21:53:07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: 上海
上海疫情让病人雪上加霜,不知道有类似的安宁病房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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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LV.1]初来乍到
瓶子  管理员 发表于 2022-4-15 21:56:03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: 天津
iris嵇 发表于 2022-04-15 21:53
9 d+ ^  U9 R% e, r  p8 K$ ]上海疫情让病人雪上加霜,不知道有类似的安宁病房?

  H0 N: Z7 q: b5 z. C2 U, ^- H/ Z上海肯定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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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LV.1]初来乍到
瓶子  管理员 发表于 2022-4-15 21:56:36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: 天津
重启2020 发表于 2022-04-15 20:57
$ e5 p2 o3 L% N: |刚才给老爷子拍背,拍着拍着眼泪就下来了。医生也让我做好思想准备,那一天越来越近了,很怕很怕啊
  E+ G8 p* c" a; t$ n$ e5 F8 C. D
抱抱你,这会陪伴最重要,做对症治疗,让身体舒服下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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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努力越幸运66  高中三年级 发表于 2022-4-15 23:57:40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: 江苏南京
泪目,抗癌真特么辛苦,可是我们愿意就这么一直辛苦下去9 ~, h" R6 M1 r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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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光~  博士二年级 发表于 2022-4-16 10:15:08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: 山东
能治疗的时候,积极治疗,方案用尽无力回天的时候,安宁守护太重要了,普及率太低,走的痛快也是一种福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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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都能好好的  禁止发言 发表于 2022-7-14 20:33:55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: 中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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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宇  初中二年级 发表于 2022-8-10 09:05:46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: 浙江
泪目……太多不舍 希望妈妈可以少些痛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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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宝  初中三年级 发表于 2022-8-10 23:50:18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: 山西晋中
阳光~ 发表于 2022-04-16 10:152 d- ]) J; O7 M8 a
能治疗的时候,积极治疗,方案用尽无力回天的时候,安宁守护太重要了,普及率太低,走的痛快也是一种福气

5 d* m& y7 q7 W' _8 @我妈妈被值班医生一针吗啡送走了 我妈还没有疼过呢 这种服气 哎哎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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